......也曾发问过，在墨染般漆黑的深空彼端，究竟会存在什么。是一无所有？亦或是那虚无缥缈的真理？全知之物亦曾只能注视着眼前的一片狭隘，这并不可笑，亦非可悲，正如瞳孔中刻印下的无数真理，就那样自然的存在着，并无如是命运多舛那般的荒诞理由。

辰辉点缀着这片天鹅绒似的幕布，星空的君主以记忆重现的这方天地是此处唯一的净土，就连被形体所拘束的视线都能越过安宁的边界，只得见被熵所征服与毁灭的诸多星辰。

【资料图】

无言。纵使被称颂为贤者、先知，纵使早已在瞳孔中预演，“不可推演之物”、“混沌”、“熵之洪流”，无论被如何冠以怎样的名号......那始终是祂肢体的延伸，自我的再演，可能性的廻流......

“——森罗万象于祂眼中不过一片空无，就连“真实”这个概念本身都可以反复覆写，只留下最本真的“理所当然”，凯奥斯·普罗维登斯，全视之眼，拉普拉斯妖，这般不可名状的，几乎等价于绝对的真理的存在，祂怎会背负着这样的宿命？”

“......哈，当我开个玩笑啦，别这么闷闷不乐嘛昕宸......至少笑一笑啊。”

那位曾经被称作“墨殇”的，旧世代的星宇之主，直至如今都以人的姿态守护着他予以世界最后的梦。瘦小的身形闪烁不定着，他环膝而坐，双手翻飞着带出记忆里的颜色，一如为世人奏鸣最后一个小节的那日。各异的色彩汇流着奇幻的故事，七色的泡沫吐出人们的梦，无论鲸与象都游于虹幻的云彩之中，沉溺于脆弱却又耀眼的希望之中。

可他的视线，始终驻留在那片翻涌的黑暗中，昔日倒映星海的双瞳已再无他物可承，唯有一片虚空。即便如此，他依旧温柔而优雅的微笑着，即便身形越发黯然，但身侧的幻梦与星屑愈发闪亮。

“啊......这种时候就会希望子禽来搭把手啊，无论经过多么漫长的时间，于我而言界限这种概念还是太难把握了，话说他人去哪了？”轻扬的语音以具象化的梦作为媒介，在深空中流淌。

“......他，与自己的恋人同行了数十余年后随之一同离去，此后再无行踪。”

灰狼编织着梦境的双手一顿，声音微颤着再度响起，“哈......这家伙倒好，明明约好了结社和甜品店众人一起闹腾到宇宙终结的，自己什么都没说一声就跟着人家睡大觉去了，未免太过任性了吧......”

不必以任何形式给予他提醒，言语从未粉饰，祂们以数万万年计数的命运早已难分彼此的纠缠一同。更何况......曾了解过，信仰过祂们二人的所有他者，都已在热寂中陆续消亡，向佚失的乐园而去。

“唉......巴别塔垮了、扶桑树倒了，小卡和敌基督回失乐园了，小萨也走了.......”将那随着往日一同消散的，超越了永恒的支配者们的名字逐个念诵而出，他的指尖跃动起星光，凝聚成晦涩奥妙的咒文，而祂目视过数百万次这般情景。

可视范围内的宇宙已经开始坍缩。当所有的物质，有限与无限汇聚一同，以梦与幻所拥护，希望为道标，所有故事重新编织成还未开始的沙砾——直到那时，顽劣又纯真的愚人会再次筑起箱庭，他自会二度创生，以最初的人的身份。

......可那又如何。知道这些又如何。

“......别走。”

为象征寰宇的术式落下最后一笔，他总算将视线从无尽的虚无与郁暗中，移至那深爱着人类的观测者身上，“这可不像你啊，凯奥斯，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多情了？”言语似是笑骂，那已然空洞的双瞳中却溢满了酸涩的苦。

灰狼兽人，身体年龄永远停留在15岁，面上永不消融的、暖阳般的优雅笑容是他最显眼的特征，表面上总是喜欢夸耀自身的能力与强大，实际上只会在尊重待他的人身上投下重视，展示真正的修养与王族的礼仪.......

第17位、【星星】。哪怕本体也留下对“成为人类”的强烈渴望的痕迹，泪水化作擦亮天穹的流星，所言皆是理念与梦想的赞歌，极少数仅是存在便让人发自内心的信仰与追随的23分之一.......

祂已经将有关阿斯塔拉的一切悉数收录于眼底，如若祂所掌握的知识是枝繁叶茂的智慧树，那么名为墨殇、名为阿斯塔拉、名为【星星】之人的一切，则会是那参天巨树深埋地下的，它赖以紧紧抱拥住大地的根脉。

“嘛.......我知道的，从那段循环往复的日子里、你从我的身上学到了为人的一切；于你而言，我是那般重要的存在......”

祂紧闭上双眼，曾经无论千年万年都见证着恒星入灭的那对双眼，“我啊，终于可以安眠一场了，对我而言，这场旅途已经足够漫长、足够充实。我已经写够了诗篇，行遍了各界，已经再无缺憾啦。”

曾经的神祇张开双臂，瘦弱的身形随着向身后的梦幻中无限延伸的发丝一般，在虚实之间摇曳，“所以现在啊，来见证墨殇的谢幕吧！即便只有你一位见证者，我也要来一场华丽又盛大，把整个宇宙席卷其中的坠亡！以阿斯塔拉的名义！”祂轻咳数声，术式自祂身后张开，一如曾高悬寰宇的那位启明星。颠覆宇宙法则的乐章，于此刻拉开序幕。

观测者将单片眼镜扶正，拭去泪滴，“......我知道了。我会记录。”青色的羽毛自他手中复现，根部化作锐利的尖刺入食指，蘸起纯白的笔墨，濡湿的毛尖有泪滴滑落，将那墨化作丹青的序言。

直至歌声嘶哑，祂的存在化作甘甜的蓝粉星核，最后与其他所有坍缩一点，他都没有放下手中的笔。

店主人将双目睁开，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太过激烈。祂向来有“留下心眼”的习惯——对他来说，这并不是什么修辞，毕竟无论是从手背上长出眼睛，还是把视觉与触觉连通，都不过是举手之劳。

如潮水般覆盖上来的，温暖的灰色缓缓流动着......一如，往常。

“怎么啦~？我亲爱的凯奥斯，又做噩梦了吗？你的脸色稍微有些糟糕唷。”墨殇晃了晃左手的奶茶杯，微笑着轻抿一口，右手将十指更加勾紧。视线一直与祂对视着，以自己眼中的那片海洋将祂的空白填满。

稍加思量，视线又越过橱窗向天空飞去。像是血染的天空、若现的微明群星，当然，还有那一小片被某位林先生撕下的天幕。世界一如既往，那些在幕布后面闪耀的编码也依然井然有序的运行着。

“不，那还不是。至少因为还有你在，那还没有悲伤到要被称作恶梦。”祂扶了扶眼镜，“呼......客人们呢？”

“因为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，所以中午就对普通人闭店啦~”

“......以及，刚刚的那句话还是很在意啊。又是我不在的未来吗？”

祂微微颤抖了一下，连同眼中亘古不变的那片空白，“......不是。”

“这样啊......不过我可不信哦？不过这次就饶过你啦，毕竟是很重要的日子嘛。”灰狼缓慢而温柔的把手抽离出来，向前微微倾身，在白猫的脸侧落下一个吻。

“啊，这是......？”虽然对于他为数不多无法预见的存在来说，做出这类让自己惊讶的事情也是常见之事，但......那种奇怪的，炙热的温度从胸口升腾而起，直至脸侧。

“果然忘了啊，昕宸。”魔法使微笑着侧过脸，把高脚凳向身旁推开，伸手撩动脑后的长发。“昕宸。”

“啊......你是说.......”，是啊，“昕宸”。

——“作为人类的名字的话......你是寰宇尽视，俯瞰众星之眼......星星，星宇，星辰......啊，‘昕宸’如何，我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哦！稍等一下哟......”蒙上面纱的回忆，谁人执笔优雅写下祂——不，自此便是“他”——的名字，“嘿咻.......你看！”那是用“命运”织就的书卷，千年难遇的奇物，而今，用来承载他从此开始的人生与故事。

——“昕宸·凯奥斯·普罗维登斯”

“总感觉还少了什么......啊啊，我知道了！”被雾气笼罩的面孔吐出话语，随后又低下脑袋奋笔疾书起来。只是片刻，他便自豪的捧起那张纸。

他加上了一行字，另一个名字。

——“墨殇·达尔科斯塔·阿斯塔拉”

“拿上它，然后记住它吧。这是你的名字，以及第一次给予你莫大善意的人的名字，用我的血书写的字迹，只要你还把它铭刻在双眼中，只要我还存在，我就能成为你的锚点，以此，给你‘成为真正的人’的机会。”

他接过这张如羽轻盈，却又沉重万分的纸张。回忆中的少年伸出了手。“我是墨殇，最普通的魔法使，你永远的朋友，请你永远记住哟~？”那雾气随着他的笑容瞬间凝结成璀璨耀眼的星尘，洒落在空气中。可，与少年的双眼相比，就像是皓月与莹草相比一样了。

多么......美丽的眼睛啊。属于青春的活力、来自魔法的神秘、超越现实的梦幻、俯瞰凡人的神圣，这些事物凝聚成螺旋，它们交错、嵌合而后转动，沉入一片深蓝的海洋。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安，无比美丽的群星，它们从海洋的底部浮起，随着七色的洋流涌动着，朝着十字聚合......汇作，高悬的明星。

浅灰的绒毛在虹色的明灯下闪动着温暖的光，蓝粉的发丝随着风舞着，身着华贵礼服的少年行着单膝跪地的礼节，向他伸出请求着的手。

他的面容，他的微笑，他的双眼。在眼前亮起的碎片，就像是蒙太奇镜头一样逐一闪现，最后定格在少年耀眼的一瞬，和眼前平凡温暖的笑容重叠在一起。

“我们相遇的日子，成为朋友的日子，赋予你名字的日子......不是很特别吗？”

“为了庆祝，来跳上一支舞吧。不过这次，就由你来主导了哦？”

从回忆的迟疑中复觉，他的眼里闪着微弱的光。此前所有的磨难和痛苦、决绝与离别，宛若黄粱一梦被抛之脑后，余下的现实虽然依旧难以忍受，但倒映在双眼中，那压倒的光彩实在太过迷人，可是不，那绝不是诱人的、不切实际的禁果，它不应该，也永远不会再是另一场自我麻痹的幻梦。

从眼底溢满，闪闪发光的期待，他如此果断，似乎知道无论等待多久，结果仍然不会改变。而事实正是如此。

“好啊。我们一起。”他注视着眼前那只手中，无名指上的戒指，由自己亲手刻上的闪光的铭文，其义为“承诺”。

被称为昕宸的人抬起手——同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，而它的意义是，“约定”——将其落在灰狼的掌心，温柔而坚定的转动着，直至握紧。

“我的梦该醒了。”

“是啊，该醒了哦，虽然梦里也有幸福的东西、同样有痛苦的伤痕，可是，唯有屹立于此的现实里，我们才能像这样相遇和共舞啊。”

勿忘我和星辰花分别在二人的身前身后绽放，他随着灰狼的势头向后倒去，一同向天空坠落，被鲜花与蔚蓝的火焰簇拥着，落入银河之中。

白猫停下笔触，他总是会感叹自己不够感性，明明内心深处的感触如此热烈，可自笔尖流出却......变得如此平淡。

他轻叹一声，靠在了身侧将头靠在他肩膀上，早已深眠的灰狼身上。

“那支舞......真的很美妙啊。”